应县杨荣平：断 奶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作为母亲，我最惧怕的就是生孩子时那份刻骨铭心的疼痛，可当听到“呱呱”的哭声在我耳边响起，一个崭新的小生命躺在我的身边时，那种疼痛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则是无边的幸福，脸上痛苦的泪痕还没来得及干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两天后，我有了奶水，我可爱的女儿终于可以吃妈妈的奶水了。彼时，我把孩子用小被子裹好，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怀里，一手托着她的小脑袋，一手抚摸着她粉嫩嫩的小脸蛋，欣赏着她吃奶的样子:小家伙闭着眼睛，小嘴巴不紧不慢地吮吸着乳头，时不时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那一刻，人世间所有的忧愁烦恼化为乌有，满心欢喜的我充满了甜甜蜜蜜的柔情爱意。渐渐的，女儿在母乳的喂养下长大了许多，她吃奶的时候总是两只小手抱着奶生怕被人抢走，两颗小黑豆眼睛边吃边看着妈妈，我也总是像在欣赏一件艺术珍品似的看着她，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那些日子里，我的心里别提有多么幸福了。

慢慢地，女儿的手脚明显灵活了，她吃奶的时候我反复教她认识身体的各个部位，当我问她这个是什么的时候，她总会用小指头指给我看，有时专门把小脚丫抬得高高的，我用鼻子闻一闻，故意说:“臭——脚——丫！臭——脚——丫！”，她会被逗得放开奶头咯咯地笑起来，屋里常常充满了我们母女俩的欢笑声。吃饱了，笑累了，她会进入甜甜的梦乡——嘴角上扬，脸上还挂着微笑。我看着她酣睡的样子忍不住又在她的额头亲上两下，才肯把她放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女儿已经过了一岁生日。闲时，我都会推着孩子来到楼下的空地。在那里总能碰到几个年轻的妈妈或是老奶奶带着孩子在太阳下补钙，因为孩子让我们这些带娃队员有了共同的话题。我们一见面就谈论孩子的吃穿用品，以及孩子最近学了什么小本领。有时年轻的宝妈们还会向老人们请教点带孩子的经验。有一次，我们讨论的话题是啥时候给孩子断奶，如何断奶？她们都劝我孩子已经一岁零两个月了，母乳已经不能提供孩子所需要的各种营养了，是该断奶的时候了。回到家里我和老公商量断奶一事，老公竟然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其实这也在我的意料中，因为这一段时间女儿虽然天天吃母乳，但却总是显得面黄肌瘦，我却吃得一天比一天胖，大概真的像那些老人们说的一样——营养全长妈妈身上了，奶水变成了清水了。

恰逢国庆放假，老公还能帮助看孩子，是断奶的最佳时机。说断就断，老公出去给孩子买上奶粉、米粉、饼干、儿童挂面......一大堆吃的。第二天早上，女儿醒来后给她吃了她人生当中的最后一次母乳，就开始实施我们的断奶计划。我听取了老人们给我提供的老办法，先在乳头上涂上了黑黑的酱油。当女儿再次要奶的时候，我把黑乳头露出来告诉她，奶奶上脏不能吃了。女儿用她疑惑的小眼睛盯着我，可还是把嘴张开想尝一下，然后她的眉头紧锁，嘴里不停地往出唾，紧接着开始哇哇大哭。在一旁观看的爸爸赶紧把女儿抱走，边哄孩子边说:“奶奶脏，不能吃。”女儿似乎明白了以后再也不能吃妈妈的奶了，便越哭越厉害。我忙着把准备好的奶瓶递给爸爸，孩子刚吸了一口就唾了出来，任凭爸爸怎么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口都不喝。我又去熬米汤、下儿童挂面，把她爸买回来的饼干、米粉一股脑儿全拿上来了，可她连看都不看一眼，水都不喝。爸爸心疼得抱着在客厅来回走动，孩子在爸爸的怀里泪水横流，声嘶力竭。就这样哭了两个多小时，哭累了，竟趴在肩膀上睡着了。

到了下午，我依旧听了老人们的意见，故意躲开孩子，一个人跑出外面。大街上热闹非凡，到处红旗飘飘，很多商店播放着《我和我的祖国》。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满脑子是女儿泪流满面的样子，耳边是女儿哇哇的哭声。不知不觉我来到了一家母婴店，我把女儿可能吃的辅食又买了一堆，挑了好几件衣服。整整一天了，我的两个乳房涨得像两座将要爆炸的小火山，两只胳膊挤压般的难受，连走路都觉得疼痛难忍。我在药店买了些麦芽(断奶药)打车回到家里，却见女儿还在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我不敢去引逗孩子，一个人偷偷地溜进厨房准备把奶水挤出来，只见两个乳房憋起了一个个硬块，蓝蓝的，疼得我眼泪直流，动也不能动。我只好把十岁的儿子叫过来吸上几口，儿子吸着吸着哭了起来，我知道哥哥是心疼妹妹也心疼妈妈。我把麦芽熬了一碗汤，端起熬好的汤我犹豫了，眼泪不由得掉了下来，只要喝下去女儿就真的断奶了。老公看出了我的心思过来劝说:“如果你不舍得断的话，我们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否则女儿还得大哭一次。”听了老公的劝说，我端起碗喝了下去。放下碗的瞬间，想到以后再也不能享受女儿依偎在我的怀里吃奶的幸福，我心疼至极，便失声痛哭起来。老公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哄着了孩子还得安慰我，我发现老公的眼里也噙满了泪水。

整整一天一夜了，女儿醒来就哭，哭累了就睡，滴水不进。爸爸使尽了办法也没有一点效果。晚上，我躲在另一个房间彻夜难眠，半夜听着她用嘶哑的声音喊妈妈，我的心碎了。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跑过去想偷偷看看孩子一夜之间是不是瘦了，当我推开门的一刹那，女儿一眼就看见了我，因为她的小眼睛一直盯着门口期待妈妈的出现。她一下子伸开双臂，接连不断地喊着妈妈，眼睛挂着泪花但早已笑得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我强忍着泪水抱过了她，她的两手把我的衣服抓得紧紧的，两条小腿高兴地踢着。我把她抱在怀里习惯性地撩起了衣服，可女儿却用那稚嫩的声音说:“奶奶，脏。”说着她用小手把衣服使劲往下揪。小眼睛看着我好像在说:“妈妈，我不吃奶奶了，但是你不能离开我。”我的泪水又一次决堤，真没想到，我可爱的女儿如此懂事。这时，爸爸急忙拿来一瓶奶，或许是她实在饿得不行了，也或许是怕妈妈再离开那么长时间，居然“咕咚咕咚”喝下半瓶，然后用小手推开了。她讨好地看着我笑了，我擦去了她脸上的泪，觉得消瘦了很多很多……

以为就这样断奶成功了，我们的心情稍稍平静了许多。晚上12点多女儿嘴里喃喃着:“奶奶，脏。奶奶，脏。”原来孩子的心里还在牵挂着吃奶，我爬过去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这一亲不要紧，孩子高烧了！一家人又手忙脚乱起来: 找药喂药，熟睡的哥哥也起来看着妹妹心疼地说:“妈妈，你就多给妹妹吃点吧，看妹妹伤心得病倒了。”我无奈地向儿子解释:“每个吃奶的孩子都得经历断奶的痛苦，你小时候也一样。”其实，这样的解释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自我安慰。值得庆幸的是，一周后女儿居然变得吃啥啥香了，小脸蛋也比原来胖了些许，给了我很大的安慰，看来该断奶时断奶还真是明智之举啊！

生孩子的疼让人痛不欲生，可是那毕竟短暂，心里面还带着迎接新生命的希望。 可断奶的痛却让人撕心裂肺，是持久的煎熬。这样的揪心难耐我经历了两次，每一次都是别样的揪心难受。其实细细想来，人生当中母子之间还有很多很多“断奶”之事要经历——孩子第一次上幼儿园，第一次住校，考上大学第一次离家读书......只有经历了一次次“断奶”，才能让孩子吸收更多更丰富的营养，以后的人生才会更健康快乐！

应县七小教师:杨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