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北辛店村被住房城乡建设部等部门列入第四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2018年列入中央财政支持范围的中国传统村落名单实施挖掘修复保护。其中的一项主要工作,就是对在村落建设发展历史上,有过突出贡献的、有过影响的、应当被后世人知晓和记述的人和事情进行回忆、挖掘和整理。 本文所记叙的人物贺克富先生,生于1914年12月25日(甲寅),因工作劳累,积劳成疾,患肺结核病,卒于1965年3月6日(乙巳)。他1950年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1952年起,曾担任该村互助组组长、社长、村委会主任、村支部书记,曾担任辛店乡乡长、下曲乡副乡长、文水县人大代表等职务。他克己奉公、以身作则、实事求是、务实为民、为村的事迹,曾被从那个艰苦年代走过来的人们,时时记挂和谈起。 遗憾的是,时光的岁月淹没了历史的遗迹,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代人已经陆续离世,在世的村中老人大多都是90多、上百岁的耄耋老人,也所剩无几。贺先生去世时,其子女大多未成年,其长子今年已经也是75岁的老人了。当我们今天回顾整理他的遗事遗迹时,访谈与他经历过那个艰苦岁月的长者们,无情的时光,沧桑的岁月,无情剥夺了他们对生活的许多记忆,造致对一些事件发生的时间等细节说法不一,然而,他们对于其在生命中极其艰苦的岁月经历令其感佩的人和事,记忆犹新,这也符合人的记忆规律,到年老时,对过去的事情难以忘怀,对新的信息有时隔天就忘。老人们娓娓地叙述,依稀把我们带回到了那个艰苦的岁月,谈到贺克富先生,他们总会感叹:“哎!老汉是难得的好干部,真是一个为村为百姓谋事、干事的好干部,可惜老汉走得早!他的事迹真应该被现在有些干部好好学习学习!让后世子孙们知道这个人、记住这个人,这是应当的,是好事。”言语中的遗憾、叙述当中的停顿沉默,所传递的那种复杂情愫,让听者动容。访谈贺先生的子女们,由于他们当时大多未成年,对父亲的事迹有些是模糊的,有些是苍白的,记忆更多的是父亲因劳累患病,被病痛折磨的悲惨痛苦的样子,早早地去世,留给他们极其艰难的岁月与人生,也许他们不愿意或者不忍心再回头去再撕裂自己人生的伤口,再去回顾与体味那让人撕心裂肺、极其残忍、难以名状的那一件件、一幕幕人生的痛。 让历史的时光带着我们走近,尽可能地走近贺克富先生,去一起体验他走过的那段艰难的、让我们动容的、让我们应当记取的充满正能量的人生。 他是一名以身作则的干部。以身作则,是一名干部对自己以干部模范标准要求自我约束的首要体现。通常表现为要求别人做到的,自己首先要做到,在急难险重面前,敢于率先带头,能够模范地发挥作用。贺克富先生是这样的一名干部。他生活的那个历史年代,我们国家刚刚建国不久,积贫积弱,百废待举。在北辛店村,与中国其他许多农村一样,实行互助合作社,实行带有社会主义集体色彩的互助合作劳动。 在这里简要地介绍那段历史背景,从1951年到1958年,在建立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过程中,实行农业生产合作化运动,要求中国劳动农民放弃以往自给自足的经营模式,在自愿互利的原则下将私有土地、耕畜、大型农具等主要生产资料分社统一经营和使用,互换人工或畜力,共同劳动,生产所得,在社的统一计划下部分地实现了按劳分配。中国农民先后经历了互助组,初级社和高级社三个历史阶段。这在当时的历史年代,这对于我国具有千百年自给自足封建生产个体的许多农民是想不通的,从内心是不愿意接受的。 1953年,他担任北辛店的社长,作为一名干部,除了做好群众动员工作,贺克富先生以身作则,带头响应上级号召,和本村的房秃牛、贺永谦、张云林等五人成立了村里第一个互助组。那时农村大张旗鼓地进行总体路线的宣传动员,要求临时性互助组发展过过渡到半社会会主义的农业生产合作社,扩大农业合作化生产,提高粮食总产量。粮食总产是大事,要提高粮食总产量,那必然涉及强劳力和弱劳力的调剂平衡。这样人们都愿意与强劳动力结成帮扶对象,组成互助组,而不愿意与那些老弱病残,鳏寡之人结成帮扶对象,组成互助组。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主动放弃原先和自己搭建的强劳动力互助组成员,和本村的寡妇、光棍、行动不便的组成一组。在他的带动下,村民们一夜之间,自动成立47个互助组,相互调剂平衡生产力,进入了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顺利完成土地改革。 为了达到县里要求的生产标准,他带领人们没日没夜的干活。天不亮,在田间就能看到他的身影,那一年北辛店创先进,得到了县里的多次表扬。 在农业生产中,灌溉是一项至关重要的工作。1956年春季浇地分配水不足。杜村浇完地,轮到北辛店接水了,由于本村地势偏高,必须把杜村浇地口子用土封堵,否则,将影响北京店土地的灌溉。那是二月天气,刮着西北风,寒风刺骨,冬装未换。三米宽的斗渠,河水满渠奔涌,奔涌的河水把杜村的堤堰越拉越大,组织大家封堵决口,几次无效。疲惫的人们聚拢在渠堤上,提着微弱的马灯光,焦躁地议论纷纷而不知所措。贺克富先生毫不犹豫,把身上的腰带一解扔到旁边,双手握铁锹,一马当先跳入水中,站在口子当中,高喊:“快往我身旁扬土”站在堰上的贺生长,彭牛则一看村长跳入水中,也扑通,扑通拿着铁锹跳入水中,大喊:“快扬土堵口子!”渠堰上,激动的村民们再次鼓起了干劲,个个满头大汗,喘着粗气,轮着铁锹扬土。水中三人手挽着手,肩挽着肩,并排堵在决口处,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将杜村浇地口子堵结实了,渠里的水哗哗地流到北辛店的地里,人们揪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松了一口气。刺骨冰冷的河水带给了他近几个月病痛。 我们党要求党员干部要以身作则,敢于担当,发挥党员先进模范作用,贺克富先生不单单代表他个人,更体现了那个时代的党员风貌,这些优良传统应当被我们汲取和传承。 他是一个勤勉实干的干部。勤勉干事,要求干部为政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求真务实干实事,1962年,我国提出了“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口号,大搞水利建设。在文水县,围绕汾河灌溉工程建设,兴修干渠、斗渠、支渠、农渠,兴修河闸,如火如荼,北辛店村也不例外。贺克富先生当时已任辛店乡乡长,他带领大家投入到水利工程建设中,勘测、丈量、规划、修建,很快,用于灌溉各类渠闸,如人体的血管系统,密麻有序地分布在了北辛店村4800亩的土地上,当时,修建的水利工程,今天仍然在使用。水利工程建设,为农业生产增添了活力。随后,他带领全村人在渠堤、新修的路两边植上树,到1985年前后,人们会记得,在北辛店村周围,渠堤、路两边都是粗壮成材的柳树,郁郁葱葱。再后来,国家取消了村提留政策,这些树后被伐倒,作为木材被卖掉,为北辛店村的建设添了一份力。古语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勤勉务实的行为,不仅为后人留下了可以永续利用的水利灌溉系统,留下了一份丰厚的树木财富,而且,更重要的是为我们村庄治理与建设留下了精神和智慧。俗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就是要求我们党员干部要为百姓谋实事、干实事,这也是千百年来百姓对官员的期待。当今天,党中央又提出要积极地选拔和使用敢做善为,善做善成的优秀领导干部的时候,我们后辈的党员、领导干部,从贺克富先生的身上应有所学,在今天更广阔的天地里为村集体的建设与发展,做出我们应有的贡献。 他是一个实事求是的干部。实事求是,要求干部能够尊重客观事实,按照客观事实和规律,去办事,去工作。1958年国家建设走入误区,开始了全面建设实施“大跃进”。从上到下,不尊重客观事实和规律,浮夸成风。“放卫星”、“放火箭”这些在当今年轻人没有听过的政治口号充斥弥漫在当时糟糕的政治环境中。【注释“放卫星”,“放火箭”是指农业产量增长速度像卫星火箭上天一样增长】在农村,浮夸农业产量,相互攀比,省与省比,县与县比,村与村比。这样为了和达到虚报数字相符,农业产量的浮夸增长,必然要过多的上交国家公粮,所留在集体可以分配到农民手中的粮食越来越少,甚至是没有。6月又逢棉铃虫的自然灾害,其直接糟糕的后果是:在农村,人们吃不饱是普遍的,饥饿给人们带来浮肿等各种各样的疾病,许多村庄发生饿死人的事件。 在当时社会风气下,一名干部要想坚持实事求是,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甚至要冒犯政治路线错误的政治风险,是需要有不怕杀头决心的。许多高层干部如彭德怀自己搞一亩试验田、刘少奇赴湖南老家调研44天等等,可以想象当时的政治环境是多么恶劣。 贺克富先生作为一名基层干部,坚持实事求是不虚报。每逢上级开会,要做检查、做检讨、受批评,在乡政府大门外大幅的宣传版画,徐家镇、南齐等别的村都是“放卫星”,“放火箭”,而给北辛店讽刺画是“贺克富先生扛着黑旗、骑着老母猪”。可以想象贺克富先生是需要承受多大的政治压力以及各种复杂的心理压力。 文水三天的会议结束了。四十多里路程贺克富先生扛着黑旗步行回村,同行的贺德玉看着他背着行李扛着黑旗前面走着,觉得自己的村长太怜说:“村长,我替你扛一段路吧。”他风趣地说:“这是我得来的黑旗,怎能让你扛去,还是我自己扛着光荣,别让路人嘲笑你。” 事情,总是因条件而发生转变,北辛店作为“落后村”,成了全县数一数二的帮扶对象,下拨救济粮,全村人因领救济粮勉强能吃饱饭,没有发生饿死人现象。 那些经历过那段残酷历史的老人们,回顾起那段可怕的历史,他们更能体会贺克富先生作为村子里当家人的那份不易。 1959年,刘守仁县长到北辛店视察工作,先到公社进门一看墙上画的墙画,画上骑着母猪,扛着黑旗,下面写着贺克富先生的名字。于是,就到北辛店视察,结果到田间一看,渠道笔直,四通八达,配备齐全,绿树成行,庄稼长势良好,锄得干干净净。经调查核实,得知贺克富先生是一名廉洁务实的好干部。就择选他代表乡里,参加在太谷召开的“地区模范人物经验交流大会”。 刘守仁县长带领文水县的模范人物们去参会。大会开幕了,贺克富先生代表下曲乡发表经验交流演讲。眼看快轮到他发言了,刘县长左顾右盼,就是不见贺克富先生,刘县长赶快派人去找。原来是门卫看到贺克富先生,头戴破旧毛羊肚手巾,还系个立楞着,晒黑的脸,两鬓胡茬,一身农家妇女织的粗布衣裤还打着补丁,手工粗布古式农民装,鞋尖上还有磨破的大窟窿,认为他不像参加会议的干部,把他拦在门外不让进去。贺克富先生好说歹说解释,都不让他进去。 刘县长把贺克富先生带回会场,贺克富先生从容地走上主席台,双手搭在桌子,发表下曲乡经验交流演讲,扎实的案例,让人耳目一新的经验,加上他胸有成竹,没有发言稿却如数家珍,滔滔不绝,有声有色演讲,人们对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演讲话给怔住了,演讲掌声不断,满堂喝彩,真是人不惊人才惊人。下面参会人员有的窃窃私语地打听,这是文水哪个村的,看着相貌不扬么。他的演讲让文水县在会议上亮点纷呈,会议结束了,刘县长紧紧握着贺克富先生的手,为他竖起大拇指。 当我们今天走近他的时候,不免又联想到今天党中央发起的扶贫帮困的运动,要求在奔向共同富裕的道路上,不能扔下一个人。但是,又上演了许多想尽办法地戴“贫困县帽子”、搬门托窗地戴“贫困村帽子”、挖空心思说自己穷,戴“贫困户帽子”的闹剧,个别的干部不是带着百姓群众脱贫致富,而是削尖脑袋贪占国家下拨的扶贫款,享受国家的扶贫优惠政策。“贫困户”、“低保户”成为那些无耻灵魂争抢的指标,也成为权力腐败的温床,曾出现了开着小车吃救济,住着楼房领低保等许多丑恶的现象。相形之下,从贺克富先生身上,我们各级干部是否应当有所思考?时刻牢记并践行实事求是是我们党的这一基本原则,要时刻牢记自己作为一名党员干部职责。 他是一个廉洁奉公的干部。廉洁奉公,要求我们党的干部要清廉自守,忠诚履职,一心为公,不谋私利。在那个艰苦的岁月,贺克富先生家庭是极其贫困的,因其二哥早逝,他除了要抚养自己的五个子女儿女,还要抚养他二哥留下的六个孩子,每个月不足三十元的工资,要分成若干份,给二哥家十元,给妻子十元,余下不足十元给自己的母亲一部分,还有周济鳏居叔叔。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岁月,他的孩子们记忆最多的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儿时的一日三餐尽是粗糠野菜,以至于每天吃粗糠导致便秘,白面,在家里难以见到的、稀罕的。 他的生活,上级和同事们看在眼里,屡次对他说,老贺,你打个申请吧,跟组织反映一下你的困难,组织上会批你粮食的,这是正常的,不违规。贺克富先生婉拒了同事的好意说,国家现在正是困难时期,比我困难的人多的是,我怎么能向国家伸手呢。后来长子大了一些,领导体谅他的生活,给他批了一个让孩子去乡农机厂工作指标,贺克富却把这个工作指标给了村里更贫困人家的贺万英,妻子责怪他的时候,他却说他家比我们更贫困,他家更需要这个指标。 1965年初贺克富先生积劳成疾,不断吐血,患上了严重的肺结核,在刘胡兰中学上学的三儿子贺永根被迫辍学。公社书记冀德胜看望他来了,劝他住院治病,他婉言谢绝:我个人无钱,国家困难,我的病情我知道,不必了。 3月6号,贺克富先生因病离世了,享年51岁。在他去世时,留给妻子和孩子们遗言是:我去世后,不要向国家伸手,不要向集体伸手,不要给国家添麻烦,不要给村里添麻烦。以至于在他去世后,他的妻子和孩子们经历了无比艰难的岁月。 闻此噩耗,村民梁铁茂坐在贺克富先生家的门槛上老泪纵横,忍不住放声大哭。他家徒四壁,连个棺木都买不起,年仅十九岁的大儿子愁的直哭。村民贾肉则看到这种情况,自己垫钱从南辛店几十元买下了口下等寿木入殓。出殡那天,老党员张云林及全村党员要求抬寿木为老贺最后送行。住村国家干部高英兰力劝众人,党员要起带头破四旧,不能铺张浪费,丧事从简办,用马车拉灵众人送行,沿街群众泣不成声。 时光的岁月淹没了历史的遗迹,却磨灭不了人们的记忆。今天当我们回顾整理这位老党员遗事遗迹时 ,心里的感慨无法言表。他从担任本村社长到村委会主任、村支部书记,又担任辛店乡乡长、下曲乡副乡长、文水县人大代表等职务。没有为自己和家人谋求过一分一厘,没占过国家一丝一毫的便宜。对于身处今天的人们,有的也许真的不能体会,不能理解。 相形之下,今天在有些地方的个别村干部,利用职权,啃村吃社,以权谋私,甚至有些成为村匪恶霸,欺压一方,鱼肉百姓,中央不得不发起打击村匪、恶霸的行动以治理恢复和巩固基层政权。而贺克富先生,他的清廉自守,他的忠诚履职,他的一心为公,他的所作所为,都会让这个时代的我们所汗颜。 当我们今天阔步走在新农村建设征程上的时候,有必要驻足回望,缅怀我们的先人,捡拾前辈留给我们的财富,继承和发扬他们留给我们的精神和智慧,奋发图强,把我们北辛店村建设得更加美丽! 让我们再次向贺克富先生致敬!共同缅怀先辈,缅怀他的人品,缅怀他的辛劳,缅怀他的付出,泽被苍生!我们将牢记党的宗旨,秉承贺老的精神,不忘初心,奋勇前行! (大同市政府法制办公室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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