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县三中朱富仁：那一年……

那一年，带着梦想，我第一次离开父母，走进了初中。

那时，应县一中有初中班，从各乡镇小学抽取部分优生，经过统一考试，选出尖子生到那里上学。我也参加了选拔考试，但落选了，所以就去乡中就读。乡中离我们村四五里路程。报到那天，我和同村的几个伙伴一起步行去学校，行李和生活用品是父亲随后送去的。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分田到户的第一年，物质生活还很贫困。

就要出门了，母亲把我打扮了一番，在又旧又短的裤腿下边接了两寸宽的一截新布，颜色上浅下深，也别有一番风味。学校是两排平房，后排是宿舍，前排是教室，没有围墙更没有校门，中间一条土路很宽敞。记得后来一位女同学写作文时称学校是“干”字形的建筑，寓意着全校师生拼搏奋进的精神，还得到了老师的赞赏。时值秋季，路两边种植的蜀葵开得正盛，红的似火，粉的如霞，我们的心也像那花一样绽放。毕竟都是第一次离家，见到什么都感到新奇。学校的周围种了不少杨树，虽然不怎么粗壮，但也翠绿浓郁，和周围的黄土地相映衬，给人一种生命的跃动之感。我想这大概就是人们把乡中称作“林校”的原因吧。宿舍是火炕，我住的那间炕上还有个碗口大小的洞，父亲看见后给修补住了。

我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了，一呆就是三年。

刚去的时候，一到自习，我们教室的吵闹声总是很高，班主任很生气，就领着我们到学校前面的黄土地里跑步，算是惩罚吧。然后又领着我们到其他教室去参观，教育我们向别的班级学习。渐渐地我们学乖了懂事了，晚自习后仍有不少同学在教室学习，得老师去撵走；早晨五点多就有同学去教室背诵。老师们都很敬业，学校的升学率也较高，校风正学风浓，声誉挺好，有周围乡镇的以及大同矿区的孩子们远道来就读。那时候很少有课外辅导书籍，复习的时候各科老师就自己从各种途径搜集资料、试题，并用蜡板刻印出来发给同学们。每科都有厚厚的一两本。课堂上老师们的要求很严格，一次，数学课上我和同桌说小话让老师看见了，老师就用那根极具个人特色的两米多长的教鞭 指在我的胸前，这一指把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吸引到我的身上，我羞愧难当，从此再也不敢走神。隔壁班有个从矿区来的学生，很顽劣，班主任老师就用燃着的香烟头烫他是手，后来这个学生真的变好了，还考住了一所中专学校。

学校周围有几块菜地，每年都种一些时令菜供师生食用。平畦、除草、栽苗，我们都干过，而且干得很开心，这也是苦闷的学习生活的调味剂。一次，我和几个同学自告奋勇去浇菜地，本来一中午就可以干完，但我们故意拖延，没去上第一节课。代地理的杨老师找了出来，走到我跟前，盯着我，好久没说话，然后对我说：你也做这事！我听出了老师对我的批评，也听出了老师对我的器重，尴尬地低头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为了方便耕种和收割，学校喂养了一头驴，灰色的。好像是八年级的冬天，班主任王老师叫我到办公室，说让我帮一个校工去喂驴，我只能同意，这或许是儒雅的王老师对我和我父辈的信任吧！——王老师在我们村教书的时候，我父亲负责管理学校，他们彼此很熟悉很了解。从此，我开始了与驴打交道的学习生活。现在说起来可能觉得可笑，但我却真实的过起了这样的生活。课余时间和那个校工一起铡草，晚上睡觉前给驴去添草，感觉还蛮充实的。一天晚上我正上自习，校工到教室找我说驴跑了，得赶紧分头去找。我二话没说就出去了。寒风凛冽，伸手不见五指，行走在田间的黄土小道上，我天性胆小，小心脏通通直跳，可是不能退缩。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好回去了。到驴圈一看，那头小灰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我斗胆在驴屁股上踢了一脚，算是出了口恶气，好像能驱走寒气似的。

那时，我们的伙食很单调，小米、玉米面、山药蛋、油、酱都是从家里带，每月按规定的数量交一次，接济不上的时候中途就得回家去取。开始的时候都能按时交清，后来摸着了门道，故意不按时交，就盼着管理员让回家取，而且是同村的几个同学都不交，这样就能相跟上一起回家了。其实家里的饭菜和学校的没什么区别，都是清汤寡水的，但还是想回去。家里有自行车的同学也没几个，大家一起背着粮食，边走边聊，很是开心。每次到打饭的时候，闻着老师们小食堂里飘出的素油香，都要用力地吸吸鼻子，想要把那香味永久地留下。说实话，老师们的饭菜也好不到哪里去，曾经听一个老师开玩笑说：牛不吃的东西谁吃？我们吃！蝇子吃过的东西谁吃？我们吃！同学们中午吃了饭后，碗底会有一层泥，可能老师们的碗里不会有。

住宿情况也较差。一个宿舍十几个人，睡在一条炕上，褥子放不下，就叠起来。冬天生火，炕上有的地方烫人，有的地方冰冷，同学们就轮着换地方睡。同学们大多数来自农村，对贫穷落后的生活和环境都深有体会，大家都有奋斗之动力，都希望由此而改变命运，根本就没觉得苦累。

就这样，三年的初中生活一眨眼就过去了。再见了，我的母校；再见了，我的老师；再见了，我的小灰驴。中考过后是漫长的等待。我报的是师范学校，这是快速脱农的捷径。其时，我的父母年事已高，家境也不好，对我和父母、家庭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和结果。

我如愿上了师范，一段崭新的生活开始了······（作者系应县三中教导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