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第顺：顺子的故事

顺子是网络小说作家，因喜欢他的作品，我便成了他的粉丝。近而在“朋友圈”交流中，才得知他是个“脑瘫儿”，写作本来是用脑子的事，然而，这“脑瘫儿”与“作家”又怎么结合到一起呢？于是，我带着好奇与崇拜之心去拜访了顺子。

去年 8月21日上午，骑电动车从应山路向西而出发了。

应山公路是朔同地区东西交通主干道，车流量大。更加上大货车司机，经过昼夜开车奔波，次日疲劳驾驶，车祸事故频频发生。我轻骑上路，行驶在不到1.5米宽的人行道上，一半还堆有沙土，生怕电动车子被沙粒挫倒，路下又是数米深的退水渠，我有恐高症，不敢靠近边儿走，一不留神就有坠下去的可能。左面“半挂”大货车呼啸而过，小娇车闪电飞驰，其实只能走的人行道不到半米多，我象走钢丝似地小心翼翼地艰难行进。尤其是庞然大物“半挂”“二拖三”大货车疯狂在身边掠过时，风搧着我来回晃荡，若要连续几辆驶过，脑子一片空白，我就要失控了。于是，赶紧停下来缓缓气，定定神，然后再鼓气勇气继续怠行。县城到北湛村不到十公里的路程，竟然骑电动车走了一个半小时。

北湛村就在应山公路南边儿上，终于看到了村子了，我才松了一口气。

走进村，先到当街“闲话中心”人多的地方去打听顺子的住处。一圈老年人们正在闲聊，顺子的母亲也在其中一边坐着，便把我带回家。

一进门，第一眼见到顺子我就完全明白了。他前额高挺，五官端正，一双蚕眉，两只凤眼，炯炯有神。原来他只是“瘫”了身子，并没有“瘫”脑袋。再加上他，身残志不残，用功学习，能写出那样的好作品，也就不为奇了。

顺子蜷缩在炕上的一个角落里，翻看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他见我进来，合上书，怯怯地望着陌生的来人，不知该怎么称呼？

我自我介绍后，他很惊喜，吃力地往前挪了挪身子，热情的招呼我“快~请~坐！快~请~坐”！

他母亲给我沏了一杯苦荞茶水递上来，就给我介绍起顺子的身世来……

从顺子母亲那温惋略带忧伤的叙述而知，原来，顺子今年26岁了，生日本应该是十月二十日，结果等到十一月十五日才出生。普通人怀胎十个月，甚至有的七个月多就早产了，而顺子竟然在母亲肚子里呆了十一个月才面世。神话中哪吒怀了三年零六个月出生，孕育了他高超的武艺本事。因此，这个孩子日后会不会有问题？谁也没去多想。只是张家喜添男丁，全家人十分高兴，按照头胎乡俗，爷爷奶奶给过“满月”，遂搬来娘家人欢聚一堂庆贺新喜，一中午热热闹闹，不亦乐呼。

众亲们瞧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夸赞说，这么五官精致的孩子，一定是个“文曲星”投胎转世的“贵人儿”！奶奶怕怪着孩子，拽拽孙子的小耳垂说，“俺娃，不求那大福大贵，希望一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的，就叫‘顺子’吧”。 

然而，顺子到一岁时，还没有绷头筋，脑袋搭在肩膀上左右晃荡。已经很大了，还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爷爷双手摆弄着孙子的头自慰解嘲地说:“俺孙儿，会不会如古代的薛仁贵呢？十二岁才学会走路与说话的，后来竟然成为唐朝一员彪悍大将军”。

全家人在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最终有隔壁王大娘劝说，“去看看医生吧，不要耽搁了孩子”。于是，母亲带他到了太原一家医院，大夫抱起小孩子在桌子上一墩，就说，“脑瘫！此病无法治疗，回家锻炼去吧”。全家人这下可傻了眼，理想的“贵人”却成了“废人”。

母亲遗憾说，那时她年轻不懂事，农村又医疗条件落后，预产期一过再过，还是没有动静，本应该到城里去检查一下。孰不知，肚子里胎儿早就缺氧了，导致孩子发育不良，成了现在这个样儿。

母亲后悔莫及，痴痴地看着顺子，有一种愧疚的表情。随后顺子接着弱弱地说，“家里人对我已经失去了信心，到了该上学的时侯了，也不让我读书。完全放养了，自由发展成个啥样子？就算个啥了，能活到多会儿算多会儿。但是，我奶奶不死心，她非常关心我，到九岁那年，奶奶提出来说，“咱顺子也的去念书呀！”于是，奶奶背着我到学校去报名，老师一看说，“成这样了，还念啥书呢？出了事故我们学校可不负责任啊。”奶奶说，“既然成这样了，走都不会走，就坐到那儿，能出个啥事故呢？”

从此，奶奶不管春夏秋冬，刮风下雨，按时背着我去上、下学。

顺子说到他奶奶时，眼睛里始终蓄着泪花。然而，这位坚强而使人油然而起敬的伟大奶奶，不料68岁那年，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了，这对顺子的打击很大，使他陷入无限的悲痛之中， 母亲说，“他经常在睡梦中梦见他奶奶就哭醒了”。 

回顾，顺子的小说作品《卡尔的遭遇》中描写奶奶。她疼爱孙子，爱屋及乌，同样呵护她孙子心爱的小狗“卡尔”。当“卡尔”受伤后，得知小狗是被一位亲戚烫伤的，奶奶对伤害者发出了最经典的呵责:“我告诉‘俺娃’，人跟狗较劲，嬴了，比狗还狗; 平了，跟狗一样; 要是输了的话，你连狗都不如……” 撂下这些话，奶奶就回家了，留给对方无限悔过与自责。

此时，仿佛一位有爱心，有责任感， 有担当的高大女性形象---顺子奶奶，站立在我的面前。

顺子小学毕业后，姥爷是山阴岱岳一所中学的老教师，他知道知识对顺子的将来比正常人更重要。姥爷说，“我付点辛苦，跟上我再读几天中学吧”。然而他到异地读书，生面孔、生地方，环境不能适应。顺子谈起那段初中经历，他仍心有余悸，说，“每当我走进学校的时侯，心里却要鼓起巨大的勇气，别人在后面嘲笑我，我却佯装没听见，沒看见，似乎全班人都不愿意与我来往，这让我非常孤僻伤心。

姥爷把我安排到一个坐位的凳子上，结果被一个同学抢占了，我站都站不住，只好吃力的倚靠在桌边儿上。老师来上课了，也不把我看在眼里，学习可想而知，语文是姥爷教的还好，其它课门常常不及格。

顺子说话很吃力，每说一句，就使劲把头向上扬一下。他结结巴巴地不很顺畅的讲诉，我听的非常认真。他母亲在一旁，爱莫能助，时不时问我“能听清吗？”，我说，“能听清楚，他说话与正常人基本一样。”顺子继续说:“三年初中生活总算结束了，回到村里，我什么事也干不了，非常自卑，一度时期感到很悲观与迷茫。我不出门，整天呆在家里，苦思冥想，这该做个啥呢？”

其实，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他给你关闭了一扇门，又给你打开了另一扇窗。顺子没有健全的身体，却有一个聪明的大脑。父亲为他买了一部电脑，他用仅能活动的一个小指头，很不灵活的，艰难地学习打字。从此，在网络中使他大开眼界，整天荡漾在知识的海洋里。开始学会写作，他很执著，写起文章来，灵感如泉涌，一发不可收。就此，他申请了一个微信公众号《顺子的心灵驿站》。好似一个特色饭馆开张了，他象一位高级烹调师，一篇篇优秀的“闪小说”如呈现给顾客面前的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尽情去享受，里面酸甜苦辣，回味无穷。

他的观众粉丝愈来愈多，也结识了许多文人雅士。尤其，使他最激动的事，是县里知名写作人士张仙文、郭丽美、秋若愚等老师们，接他到城里聆听了著名作家曹乃谦先生的文学讲座，使他受益非浅，感到很荣幸。并且在国利大酒店参加丰盛的宴会，也第一次进城观仰了举世闻名的应县木塔。此行之后，他对写作更加增强了信心。

顺子也是个非常感恩的人，多次提到武歌先生(不幸去逝)对他的帮助很大，还赠送了他许多书籍。他很谦虚，总觉得自已文化水平有限，知识缺乏。于是他拼命地学习，为了收集写作素材，慢慢地上街到“闲话中心”听老汉们天南海北地侃大山，讲今古奇闻，吸取写作养分。

顺子的爷爷张文民原是北湛村的老书记，听“闲话中心”的老汉们说，又有城里人来找顺子了，闻讯赶回来。看得出来，他对孙子感到很自豪。说，“顺子整天不离炕头旮旯里，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本事)？使你们远天大地的从县里都来看他。尤其上阶段，村里的许多漂亮女娃们也都找上门来与他坐……”顺子母亲笑着说，“那是刚参加完高考的女学生们，向咱顺子咨询报考大学自愿呢”。

顺子爷爷不会上网，从来没看过顺子的文章，但他只知道顺子已是个了不起的“大名人”了。

实话说，现在顺子的文字并沒有转换成为金钱，不过那只是迟早的事。他姑夫帮他建起一套宽阔明亮的门面房，准备开个小百货商店，正在筹备资金阶段。顺子身残志不残，那种自强不息的精神，是全社会人学习的榜样，更是残疾人中的骄傲。

我开玩笑鼓动顺子说，“很快从网上搞个女朋友吧，到门市开业后，来当售货员，她售货，你写作，两个人小日子一定会过的很幸福美滿的”。顺子微微摇一摇头很难为情地说，“我想~也不敢想”。我说，“你不敢想，沒关系，人家会主动找你的，但是不要拒绝。你好好用功写作，至于婚姻，那只是水到渠成之事，到时侯，我来吃你们的喜糖”。顺子笑的美滋滋的，其实也萌动了心事，于是，一家人都笑的很开心。

我起身要离开回去了，顺子很不好意思地说，“来了~连口水也沒喝~就要走了”。我看他行动很不方便，让他不要送了，但他执意要送我……

修改于2021年4月25日